当下数字平台的发展催生了一种“边玩边赚（Play-to-Earn）”新模式的出现，这一模式也在菲律宾得到了发展。这一模式依靠区块链技术，包括不可替换代币（或NFT）的形式，作为价值创造的基础。人们能够很好地通过玩游戏来“赚取”有价值的物品，并可以按照自己的条件将它们在现实世界中出售，赚取法币。无数玩赚游戏社区的例子涌现出来，强调了“玩赚”在建立新经济方面的潜力。最近在菲律宾最火的“玩转”游戏就是Axie Infinity。受疫情的冲击，部分菲律宾民众失去收入来源，而此时，玩游戏可以让人们赚得比之前打工还多，这也促使了大量玩家加入，在几个月内该游戏从4000人推进到200万日活跃用户。
一、Axie Infinity的风靡与“玩赚”模式的兴起
得益于以太坊（ETH）和币安智能链（BSC）等加密网络的发展，大量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游戏如雨后春笋般涌现。Axie Infinity（AXS）是目前世界上最受欢迎的加密网络游戏之一，总市值已接近100亿美元。在过去12个月中，AXS赢得了其投资者和参与者对其网络的信任，实现了超过36000%的增长率①，具有极大的发展前景。
（一）何谓“玩赚”（Play-to-Earn）模式？
从经济体系来看，“Play-to-Earn”的概念是与“Free-to-Play”②相对而言的，后者是现在游戏行业常见的商业模式，即允许玩家免费玩游戏，但需要氪金来获得更好的游戏体验。“Play-to-Earn”则是玩家通过玩以加密货币为基础的游戏，在游戏中赚取数字资产和代币，然后在公开市场上交易或兑现。这一体系首先需要有区块链技术的支撑。
“Play-to-Earn”为游戏行业带来了“去中心化”的改变。在传统的游戏中，玩家在游戏内的数字资产交易行为只存在于游戏里，很难在游戏之外的平台进行交易。但区块链技术界定了游戏内资产的所有权，玩家可以通过不断的玩游戏来获取实际的收益。这就使得大部分游戏收入流向了玩家，而非游戏开发商。伴随这种“去中心化”的发展，“玩赚”游戏可以将数字身份、数字资产和数字所有权交到玩家手中；这就是现代电子游戏可能引入的新范式，它能够适合各种新兴数字环境，产生出新的价值创造方式。
（二）Axie Infinity游戏的运作系统
Axie Infinity是目前新兴“边玩边赚（Play-to-Earn）”模式的“旗手”。它是一款类似于精灵宝可梦的宠物养殖游戏，由越南游戏开发商SkyMavis于2018年开发，其运作系统如图1所示。
图1 Axie运作系统③
总的来说，Axie Infinity的经济活动围绕着“对战”和“繁殖”这两个功能展开。在进入游戏之前，玩家需要先以虚拟货币购买三只名为“Axie”的NFT小宠物。由于NFT（非同质化代币）资产的特性，每只Axie都独一无二、并完全属于玩家。玩家可以利用宠物在PVE关卡或PVP对战中获胜来获取代币SLP（Smooth Love Potion），并用于繁殖更多的Axie。每只Axie最多繁殖7次，并且不能与近亲配对。多次繁殖所需的SLP也会相应递增，以控制Axie产出的速度，减缓通货膨胀。繁殖出的Axie可以被直接出售，以换取游戏中的另一种代币AXS（Axie Infinity Shard），即“治理代币”，需要通过法币购买或是卖出Axie获取。最终两种代币可以通过外部账户兑换为以太币（ETH），最终兑换成现实中的法币。在这个过程中，一个“买宠繁殖 → 对战打币 → 卖出换钱”的小循环就被建立了起来，这就是游戏“Play to Earn”的核心流程。而在交易中，所获得的资金收益有95%会归玩家所有，剩下的5%则将流入“社群金库”之中，作为维持游戏运转的成本以及活动奖励的来源。
相较于过往完全侧重于交易属性的区块链游戏，Axie Infinity在可玩性上要高得多。该游戏采取卡牌对战式玩法，每只Axie的属性都在164的总值内随机分配，包括血量、技能、速度与士气等属性倾向；同时，Axie还具有不同的种族特性，不同的种族属性拥有一套相对应的克制关系。在实际的卡牌对局中，双方可以在每个回合抽取Axie自带的卡牌攻击对方，并利用种族间的克制关系取得优势。这使得对抗间的胜利不仅取决于Axie的稀有度，还需要不断考虑合理的出牌方式，令整个玩法相当具有策略性。
二、“玩赚”模式缘何兴起并与菲律宾结缘？
据目前的数据统计，Axie Infinity已经在菲律宾、委内瑞拉等地带动了超过15万人参与就业，收入甚至要高于疫情蔓延前的水平。实际上，这款游戏确实已经成为一些菲律宾人赖以谋生的手段。笔者看来，“玩赚”模式在菲律宾的兴起主要基于以下几个因素。
（一）区块链技术的发展和“去中心化”趋势
区块链已经被应用于从金融到艺术的广泛领域，游戏也不例外。玩赚游戏依靠区块链技术，包括不可替换代币（或NFT）的形式，作为价值创造的基础。NFT是一种数字担保所有权，保护了一个独特的且不可互换的数字资产。在实践中，NFT在虚拟世界中可以有多种形式：角色、物品、土地、装饰品的个性化功能，如数字服装等。与此同时，该模式得以兴起也源自于此类数字项目去中心化的完整性和安全性，它们第一次可以超越传统的所有权、监护权，以及公司甚至是政府的自由裁量权。举例来说，它们不再依赖传统的出版商或其他第三方的许可或规则，游戏中的资源可以在游戏内部和外部的市场上自由交易。虽然目前目前“玩赚”游戏并没有从实质上完全消除游戏的中心化特质：它们仍然需要出版商的权威来定义、发行和约束最终作为NFT交易的游戏资产。但其最大前景在于数字资产的创造、所有和交换的去中心化潜力，以及当这些市场与传统经济和法定货币相连接时所产生的经济潜力——它允许玩家将其数字时间、游戏努力和游戏收入转移到物理世界，成为以法币为载体的可支配收入。
（二）通过融资形成生态运转通路
目前数字经济是拉动各国经济发展的新动力，菲律宾驻华大使馆商务参赞格伦·佩尼亚兰达表示，菲律宾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市场。菲律宾经济增长一直维持两位数增长，同时，菲律宾的互联网经济交易总额巨大，增速高达30%。在这一大趋势下，“玩赚”游戏展现出的发展潜力吸引了大量虚拟货币等投资公司的目光。来自纽约的区块链咨询公司Delphi Digital的风险投资部门便是一家专门做NFT初创项目投资的机构，该机构素以经济模型设计优化闻名，Axie便是他们的重点投资项目。这次该机构将游戏整体经济模式进行重构，形成了一个由玩家、Axies（NFTs）、和AXS/SLP三方组成的闭环，让游戏形成了今天的生态运转通路。
（三）疫情后菲律宾存在大量年轻失业人口
当菲律宾开始因为疫情进行社区封闭管理的时候，经济就陷入停滞状态了，730万菲律宾人出于失业状态，年轻人失业状况尤其严重，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年轻人没有工作。政府的确会为低收入家庭提供补助，但这些前也不够他们来维持生计。对于这些失业者来说，Axie为他们提供了额外的收入的同时，也让他们暂时逃离了残酷的现实世界，在游戏的虚拟世界里搜索探玩。年轻人更擅长玩游戏，对这一赚钱方式喜闻乐见。同时，菲律宾也为亚洲第二大英语使用国，全英文系统的Axie Infinity使得地推在本地颇为顺利，促使其成为该游戏用户最多的国家，政府甚至要求从Axie Infinity等“play to earn”游戏中获得的收入都需缴纳所得税。
（四）游戏社群兴起和“奖学金”项目出现
由于该游戏存在入门门槛——投资至少3个NFT宠物，尤其是最近用户需求激增，转账费也不断上升。鉴于一只宠物500美元的均价，因此游戏的准入门槛大约是1500美元，这对于绝大多数菲律宾玩家来说是远超出经济范围的资金。对于那些没有初始资金购买Axie的人来说，可以采取“奖学金”模式，这是一种利润分成的模式，可以帮助他们解决启动资金的问题。新怡诗夏（菲律宾的一个省），就有这样一个项目，叫做Axie University，他们购买培育Axie用于租借，解决了当下贫穷人口入门门槛过高的问题。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社区开始组织提供教育、培训和指导服务，以帮助玩家提高技能，实现收益最大化。例如Yield Guild Games就是一个游戏辅助“奖金平台”，其吸引了大量投资，并在几个月内成为估值十亿美元的公司（在价值上超过许多最受欢迎的电子游戏），通过这种方式使基于游戏的NFT市场实现全球化。
三、“玩赚”模式进一步推行的风险与挑战
Axie Infinity高增长带来了市场机会，因为“Play-to-Earn”创造了新的经济体系。然而从区块链中衍生而出的NFT内涵极为丰富，包含了去中心化、确权等特点，整体尚处于探索性质和早期阶段，后期的发展方向还需要大量的观察和实践性探索，尚不能确认其远期价值。此外，本研究认为其进一步发展还面临以下几方面的挑战。
（一）游戏本身吸引力和参与度下降的风险
“玩赚”模式能否持续面临最大的挑战就是其本身的吸引力。作为一款基于“区块链技术”运转的产品，一旦新玩家涌入的速度放慢，供求关系逐渐倾斜，玩家所持有的资产很有可能会快速贬值，甚至让整个游戏的经济体系完全崩塌？当下游戏本身吸引力下降这一端倪已有所显现，目前SLP价格下滑，以及大量用户套现造成游戏内经济混乱，公会在Axie Infinity的投资回报周期也被迫延长。根据数据分析平台Token Terminal的数据，在过去180天中，每日完全稀释的使之与总营收之比有持续下降趋势（如图3），每日供应端收入与协议收入也称下降态势。对于玩家来说，游戏币的价格也在达到顶峰后戛然而止并且一跌再跌，如今的价格已经从2021年9月初的90美元跌到了70美元左右。这意味着，即便在游戏里赚到了游戏币，但换成现实货币之后依然是亏本的。
图3 在过去180天 每日完全稀释的市值与总营收之比④
图4 过去180天 每日供应端收入和协议收入⑤
（二）网络安全问题
此前，类似Axie Infinity这样的NFT游戏都以安全性著称，由于它们是建立在公链上的，区块链的分布式结构能够有效抵御黑客入侵，并且越是活跃的公链就越不可能被黑客篡改数据，所以许多人都认为虚拟资产的安全性非常高。
然而，近期发生的事件却打破了公众的认知，并促使人们重新评估NFT游戏的各项属性。2022年3月23日，Axie Infinity的开发公司就宣布了一则重磅消息：“今天早些时候，我们发现Ronin Network出现安全漏洞。Sky Mavis的Ronin验证节点和 Axie DAO验证节点遭到入侵，导致 173600个以太坊和2550万枚USDC在两笔交易中从Ronin Bridge中流失。”[⑥]这一次的黑客入侵直接导致了价值6.25亿美元（约合39亿人民币）的加密货币损失。这也使得安全问题成为未来这一模式能否继续良性发展的关键因素。
（三）区块链及元宇宙本身的不确定性
对于玩家本身来说，“玩赚”模式可能代表了一种新的、灵活的赚钱方式，是进入数字化时代后涌现的新事物。除了围绕财务报告和税收的问题以外，它还反映了区块链和元宇宙发展的一些危险性。一为目前完善的规范制度和协议尚未确立，面临区块链相关的全球政策风险；二为有可能创造出“人即服务”的问题——有限的工作保障，公司和雇主之间的不稳定关系，以及缺乏社会安全网保护。三为很难预测疫情恢复之后，该模式能否变为主业尚存疑问；如果真的大家都觉得这一模式“来钱快”，那么实体经济的发展很有可能会受到阻碍。
四、“玩赚”模式的良性发展前景
对于区块链游戏，我们也应用一分为二的态度来对待，看到它的利与弊。除了“玩赚”游戏带来的风险和挑战，它的流行的确为菲律宾带来了一定的好处。这项技术让我们用更少的人力资源就能实现完成更多的工资，并在一定程度上为个人和国家的未来发展产生正向作用。
（一）适应数字经济趋势，促进经济转型
现代电子游戏与新型数字环境相适应，能够产生出新的价值创造方式，从个体和国家两个层面有效推进菲律宾数字经济转型。个体层面扩充数字经济参与主体范围。除了Axie，其他的NFT游戏也采取了这种模式，玩家在享受游戏的同时，还能通过玩游戏市场和提升游戏技能来赚钱。围绕这一玩法，整个生态系统在不断发展。虚拟世界的大门向所有人敞开，每个人都有机会参与新兴数字经济。国家层面可以服务于菲律宾数字经济战略，并有效对接中国“数字丝绸之路”倡议。据菲律宾《商业世界报》(Business World)报道，菲贸工部副部长 Rafaelita M. Aldaba近日表示，随着越来越多菲初创公司转向新领域、新技术，数字化转型助推数字经济加速发展。预计到2025年和2030年，该行业收入将分别达到250亿比索和920亿比索(占GDP的12%)。“玩赚”模式适应菲律宾数字经济发展趋势，并能够有效促进其经济转型。
（二）有效缓解失业、贫困问题
“玩赚”模式并不是解决贫困的唯一办法，也不适用于所有人，但这却是是科技能够改善弱势群体生活条件的成功案例。在疫情的大背景之下，该模式使得菲律宾贫民得以“随处”赚钱，只要有网络和手机便能够进行，同时对于技能的要求也没有很高，给广大民众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创收渠道。诚如Anil Lulla （Delphi Digital主要执行总监）所言，“Axie不仅是一款游戏，它既是一个社交网络平台，也可以是一份工作，又或者是一个能够学习新技能的教育平台。它的真正意义是帮助人们摆脱贫困。更重要的是，Axie社区十分强大，很多玩家并不是加密货币圈子的。边玩边赚游戏的魅力在于让很多从未踏足过加密货币世界的人开始学习并了解加密货币。我们认为，这是在加密货币能够被大规模使用的关键一步。”
（三）推动“元宇宙”概念发展
元宇宙作为近期发展火爆的一个数字概念，究其内涵即为一种“高级版网游”。链游的终极姿态，是将游戏规则区块链化，即将整个游戏视为一个元宇宙，里面的一切数据都将作为玩家个人的所有物存在。在传统网游的设定里，玩家之间可以交流、可以进行买卖等活动。但游戏与现实之间，始终存在一层难以突破的次元壁。虽然在游戏里可以扮演各种角色，还是回到现实里工作；在游戏里努力赚来的游戏币，也不过是一串代码，不管是游戏中的虚拟货币还是道具，都不算是玩家的个人资产。而元宇宙就像打破这个次元壁的“钥匙”，将现实和虚拟世界连接在一起。所有能在现实里完成的事情，都可以在元宇宙这个虚拟世界里实现。因此，以Axie Infinity为例，其可以交易的不单单是宠物，甚至是衣服、产品、土地等一切资产。用他们的话来说，“如今的《Axie Infinity》，可能只完成了设想中的15%-20%”。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到一个完整的“元宇宙”雏形：可靠的经济系统、虚拟身份与资产，以及强社交性。”如果剥开游戏的“外衣”：本质就是一个虚拟货币交易大厅，只不过将交易的地点从现实搬到了游戏里。既然在现实里可以“炒币”，那么游戏里也可以。
结 语
玩赚游戏似乎正在引领着一个更大的趋势：物理世界和数字世界的日益融合。在这一历史进程中，数字身份和数字资产变得比它们的物理对应物更有意义。正如元宇宙初创公司Koji所指出的那样，通过这一视角，我们向元宇宙的过渡将成为社会经济模式的转变，这是技术和互联的结果。作为人类，我们重视自己所拥有的物品和经验，生活在特定世界和特定时刻。这些物品已经被社会赋予了价值。元宇宙则标志着这样一个时刻——数字资产、数字经验和数字关系，被赋予比我们身处的这个物理环境更大的价值。
（作者：梁倩玉，厦门大学国际关系学院2018级本科生。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立场无关，文责自负。引用、转载请标明作者信息及文章出处。）
注释：
① Sandy Nelson, Axie Infinity rules the crypto gaming world, but is it a bubble? https://coindesk-news.com/2021/11/15/axie-infinity-rules-the-crypto-gaming-world-but-is-it-a-bubble/，最后访问日期：2022年5月21日。
②“Free-to-Play”也称“F2P”，指的是网络游戏的一种商业模式，一般译为“免费游玩”、“免费开玩”等，游戏设计者不会为了加入游戏而向用户或玩家收费。相反他们希望从广告或游戏内销售中获得收益，例如升级、特殊能力、特殊物品和扩展包的支付。
③ 图为笔者自绘。
④ https://tokenterminal.com/terminal/projects/axie-infinity，最后访问日期：2022年5月22日。
⑤ https://tokenterminal.com/terminal/projects/axie-infinity，最后访问日期：2022年5月22日。
⑥ ，最后访问日期：2022年5月22日。
